第八章 清歌-《夜行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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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战争持续了半个月,死伤无数。

    姑墨在战阵方面本就不是赤术的对手,仅是勉强苦撑。

    最终开始和谈,这也是算计好的结果。

    迦夜静坐在中军大帐,等候谈判归来的狼干。未已,一身甲胄的将军带着寒气掀帘而入。

    “将军此去可还顺利?”

    狼干的脸色极其难看,这一点不难理解,作为败军之将参与和谈,本就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。

    “照你说的办了。”粗声粗气地回答,手中的头盔抛到案上铿然一响,“狼干是个老粗,不懂打仗就是打仗,非要搞些阴谋诡计曲里拐弯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微末之计,让将军见笑了。”迦夜忽略掉话中的不满。

    狼干本性粗犷,按不下意气,还是脱口:“这种下三烂的伎俩实在不上台面,要不是国相嘱咐,我——”

    “将军耿直,自然看不上这种把戏。但眼下敌强我弱,权请暂且忍耐。”她面不改色地应答。

    “认输也就算了,还要看对方的脸色赔款求和,姑墨的名声丢脸到家,迟早沦为各国的笑柄。”从未有此奇辱,粗犷的将军怒意难平。

    “忍一时之辱,成后世之功,将军必能斟酎长短轻重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?就算赤术小儿张狂棘手,用这种招数也——”狼干鄙薄的斥语,“唯有魔教才想得出。”

    迦夜仍在微笑,眼神聚如针刺:“将军此言差矣,赤术以士卒充作马贼侵扰姑墨的手段,可是连迦夜也自叹弗如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那马贼是龟兹所为?”环眼瞪如铜铃,呆了片刻,不置信地干笑起来,“何以见得?休要信口开河。”

    “其行如电,其迹如迷,飘忽莫测,追之不及。”迦夜冷冷地扬眉,“在将军看来像普通贼人么?”

    “也不能就此证明是龟兹所为。”狼干惊疑不定。

    “姑墨精锐部队屡次清剿均一无所获的马贼,所做的一切旨在阻断入城商旅,且甘冒奇险仅在特定的地域活动,将军就不曾怀疑过缘由?恐怕国相心中也有疑虑,苦无证据不便擅言罢了。”

    纤白的手紧了紧披风,临出门前又回首,清冷的语声不掩讽意:“兵者诡道,战阵未开先出杀着,沙场多年,将军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?”

    朔风卷着雪袭入帐内,瞪着摇摆晃动的帐帘,威猛的将军愣在当场。

    回到居住的营帐,迦夜卸下厚重的披风,着手收拾行装。

    “现在就走?”他默默地置拢物件,打点包袱。

    “时间紧迫,得赶去龟兹督办细节。”

    “是否告诉狼干那批马贼补充食水的地点?”

    “以你之见?”她没有回答,随口反问。

    “还是算了,那批人令行禁止,训练有素,狼干对付不了。”

    他清楚地记得,那些大汉的打扮像寻常商队,却剽悍勇猛,警惕极强,起行坐立皆有武夫的利落。若不是行往姑墨,一定会遇上对方的截杀。“我查过他们的马,修剪和行囊绑扎的手法与龟兹人如出一辙,定是军队改扮。过来攀谈的是首领,所有人看他的眼色行事,分羊的时候把羊脸和最好的部分都给了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倒探得很细。”迦夜淡笑一下,略为称许。那个年轻人气质尊贵,行事谨细,肯定是龟兹上层人物,有这样的人率队劫掠,岂是庸常的主帅所能应付。

    “本来我还未能确定是赤术的暗策,直到恰好撞见。”她摇了摇头,“凭狼干的脑子,再过一百年也赢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赤术的计谋倒是很有效,加上天灾,姑墨简直焦头烂额。”

    “天灾。”她轻哼一声,合上玉匣,将读后的情报一一烧掉,“那算什么天灾,说来同样是人祸。”

    他闻言错愕:“刚才密报里写的?”

    “发生的时间有些怪异,我让密使详细地探查了一番。”迦夜简单地归略,“姑墨本以胡麻为主要种植,此地的气候适宜生长,产量甚丰,成色也冠于西域诸国,商客云集多为于此。这两年忽然出现了许多疏勒商人,重金求购石榴,说是贩往中原可获数倍暴利。百姓纷纷改种,斥重资购入石榴种子。及至收成,求购者绝迹无踪,大批石榴无人采买白白烂掉,无数人因此穷厄困顿,一蹶不振,举国生计急剧恶化,各处乱象频生。”

    言毕,她冷笑了一声:“看来是寻常商贩之事,却关乎大局成败。战事未起之时令敌自困,若是赤术继掌大权,不出数年,姑墨万无幸理。”

    “龟兹与疏勒何时达成了联盟。”

    “这也是我想知道的。”静静地看着信纸一点点化为灰烬,火苗低弱下去,“几度事件都与疏勒有关,将来必成大患。”

    “想是两国达成了协议,合力瓜分姑墨。”

    “以疏勒切入的程度来看大抵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国相大概也猜出了端倪。”

    “猜出又如何。”迦夜轻嗤一声,“难道还能指望那个有勇无谋的将军主动出击?若非我们替他谋划,早就一败涂地。”

    数日内几度压下了狼干出击挑战的冲动,改以利用地形迂回拖延为主。否则在赤术的百般诱战下,这位好战的将军不上当才是奇迹。

    “国相也是无能为力,谁教外戚势大,国主唯亲是用。”他并无多少同情,“要不是我们上门献策鼓动,姑墨哪有勇气挑起战事。”连这回十拿九稳的战策,都是以重金贿赂后宫及内侍才得以说服国主,当然,其间还加上了魔教的煞名威慑之力。

    “这次算姑墨运气好,否则赤术踏着他们的尸骨登上龟兹王位已成定局。”她摊开五指,凝视着掌心的纹路,“只怪他野心太盛,羽翼未丰时主动招惹了教王。”

    背起行囊,他低声征询:“走前可要知会狼干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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