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 乐游-《夜行歌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轻而冷的话打断了宋羽觞的滔滔不绝,一时错愕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来不及了,我想要的人只有她。”谢云书回眸望了一眼,平静如水,“你说的我都想过,也知道将来有多麻烦,但我控制不了,没办法放手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得对,她的性子刚硬执拗,从来不顾惜自己。又骄傲得要命,绝对不会踏进一个不欢迎她的地方。她不屑于进谢家的门,更不会委屈自己讨好别人,若真逼到极处,她宁可狠心割舍。”说着谢云书笑了笑,叹息又无奈,眼神却带着疼爱:“像她那样的女人,再不会有第二个。”

    “听起来一点也不值得你倾心。”宋羽觞看他的表情,心知说服不了,不甘心地嘀咕。

    “你不会懂,不是这样的性情,她不可能在天山活下来,更不可能护佑我让我活着回江南,那些骄傲坚定是支持她撑下来的根本。到了这里却——”说到那个人,谢云书眸色极温柔,“就像一柄绝世神兵,作战的时候爱其锋利,日常则嫌太过刺手,你们只看见她不合时宜的格格不入,却不懂她是在何种环境下生存至今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把她说得这么好,简直像被蛊惑了一般。”听着朋友袒露心曲,宋羽觞微微动容。

    “听说她出身魔教,你们就认定她是用了什么秘术邪法迷惑了我。”谢云书苦笑了一下,“我倒真希望是这样,至少还表示她对我存了心思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她对你无意?怎么可能,四翼说你们在天山就有情分了,而且她只在你面前才会笑,也不是说她平时不笑,而是——”宋羽觞抓了抓头,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。

    “她是喜欢的。”谢云书当然明白朋友在说什么,不禁莞尔,“只是比起和我在一起的种种麻烦,她宁愿舍弃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证明她不够喜欢。”宋羽觞终于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“她不想我后悔。”谢云书微一迟疑,“或者说,她认为我终有一天会后悔。”

    “光想会遇上的难题,我也觉得你肯定后悔。”宋羽觞默然片刻,低声劝道,“还是换一个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喜欢上她之后还能看得进别人么?”他没生气,平平地反问。

    “对,其他都成了凡铁。”宋羽觞没好气地伸臂勒紧了他,“算了,我知道是废话,既然执意如此,我祝你好运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,我的确需要这个。”看朋友装模作样地仰天长叹,谢云书好笑地捶了一拳,“走吧,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。”

    提起酒宋羽觞马上来了精神。

    “要伯母手酿的醉花荫,至少埋了七年的那种。”谢夫人私酿的春酒是扬州一绝,可惜因着身骨欠佳,每年所制极少,连谢家自己人都视若珍品,轻易舍不得品尝。

    谢云书斜了一眼:“你想得美。”

    “五年的也行。”

    “做梦。”谢云书肩一震抖下对方的手,又迅速被亲热地攀上。

    “三年的吧,你我兄弟情分最低限度也该值这个。”宋羽觞觍着脸要求。

    对这种厚颜无耻的人,谢云书只回了一个字。

    “滚。”

    二十天后是谢家龙头谢震川的六十寿辰。执江南武林道多年,威名赫赫备受尊崇,又逢整寿,想从简都不可能。远道祝贺的宾客陆续登门,宁静有序的谢府开始热闹忙碌起来,所有客房被整饰一新,随时准备迎接远客下榻,门人弟子打起十二分精神,务必令一切尽善尽美。

    有些宾客偕妻眷同行,自然由谢夫人出面款待,连日下来颇感疲累,谢震川心疼爱妻,命令儿子媳妇从旁协助,尽量避免过于操劳。致使谢云书整日忙于家中琐事无暇他顾,每每在深夜才有机会去一趟夏初苑。

    出于某种刻意的安排,白凤歌被谢父借长媳之口请托协助,时常安排与谢云书一同出面待客,数日下来已被默认为一对。

    当年谢白两家的遗憾人尽皆知,也有传闻说谢三公子重现后行径古怪,与一位尚未及笄的少女出双入对,及至这位稚龄弱女令南郡王世子重挫,种种绘纭更是招人垂目。白家疗伤之际闭门谢客,又在谢云书请托下守口如瓶,低调隐秘地应对勾起无数猜议,不少人均有一睹好奇之心。

    此来唯见谢白二人协力款客,均以为传闻有误,两家必择日再结姻亲之好。贺客也多乐见其成,两人接连遇到善意的笑语垂询,久而久之,谢云书也没了解释的耐性。

    这场热闹中最高兴的大概是青岚,禁足三年不得外出,对活泼好动的青岚来说最为难受,远胜杖责之痛。眼下诸多前辈携子到访,无异于多了玩伴。除开在长辈面前恭敬聆训装乖,其余多是和同龄人一起厮混,日子充满了乐趣。

    令父亲另眼相看的玉隋却在寿诞临近之际托词搬出了谢府,入住谢家在扬州暗业之一,指名要住春泽苑。李叔来报时他微生暗疑,春泽苑紧邻夏初苑,这位玉公子选的仅仅是巧合?授意李叔寻了个借口,延客入住秋芙苑,远离了迦夜的居所。尽管明知迦夜有自保之力,他还是暗地里加强了戒备,着人监看玉隋一行出入。

    他很累,有时疲累在见到迦夜之后消失,有时则更甚。只要不谈及将来,不诱她承诺,不窥探她的过去就会融洽无事。可少了这些,即使拥着她心里仍然空落,总担心不知何时就会转身而去。恐惧失去的感觉一再侵袭,明知不该,还是逼得迦夜越来越焦躁,他也日渐阴郁。

    细心的母亲首先发现了爱子的异常。

    “书儿最近精神不大好呢。”略带忧虑的目光扫过他的脸,母亲永远有最敏锐的直觉观察。

    “没,只是有点累。”他挤出一个微笑,“娘有空去小睡片刻,这里交给我和二哥就好。”令人疲倦的事务一桩接一桩,他的心确实在烦躁,却不愿让母亲担忧。

    “书儿不是被这些琐事影响的人。”谢夫人并不那么容易哄骗,细思了片刻一语道破,“因为叶姑娘?”

    他已倦于掩饰,就只能沉默。

    谢夫人了然的笑笑,眼神慈爱:“别太担心你爹,虽然他不赞成,时间久了未必会那么固执。我知道叶姑娘是个好女孩。”拍了拍他的手背出言安抚,“虽说她身有痼疾,但有景泽在,谢家又有这个能力,慢慢调养也就是了。只要你喜欢,门当户对什么的娘不讲究。”

    “爹不会答应的。”他心下清楚。父亲对他期许甚高,绝不会容许他娶一个出身不名誉的妻子,怎么看迦夜也不是一个合适的三少夫人人选。

    迦夜也知道,所以想都没想过踏入谢家,她不愿自己的骄傲有半分折损。

    “娘,如果我离家……”

    话一出口,谢夫人的脸立刻白了,嘴唇微微发颤,半晌才能说出话来。

    “娘老了,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地在身边,不想再担惊受怕地惦记。”伤心的神态让他愧疚得恨不得捡起话吞回去。谢夫人顿了顿,继续说下去,“你和叶姑娘的事慢慢来,娘尽量说服你爹,做儿女的不要为一点小事和爹娘怄气,轻易说离家,好不好?”

    他除了点头,再道不出半个字。

    “这次你爹大寿,你把叶姑娘也带来坐坐,让娘好好跟她谈谈。有些话你不便跟她说,由娘来可好?我见她聪慧有礼,一定是明事理的。”

    事理,迦夜当然懂。

    就是因为太清醒,才对许多事洞若观火,从不幻想。

    她睡觉总是蜷着,纵然在怀里也是背对,稍稍一动就会醒来,时刻都在防卫,心像密密层层的锁,唯一的方法或许是用时间来融化。

    他有这样的耐心,可时间呢?

    “三哥。”
    第(2/3)页